一曲方毕，满地落红中那个纤瘦窈窕的背影侧过身来，对着屏幕外的云朵轻轻一鞠，那黛染的娥眉蹙着轻愁，红唇微张像要诉说些什么，却又听不到半点声响。

那些被歌声迷惑住的玩家也纷纷惊醒过来，犹疑不定地互相打量着，但是没有一个人打字或者发语音，就连往常最热闹的真言频道也停止了口水战，好像所有人都被禁止了发言，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云朵迎着“惑儿”似怨似喜的眼神，突然没忍住问道：你是彼岸吗？

话音方落，画面突然变成一片漆黑，再按开机键也恢复不过来，云朵郁闷了，这是闹鬼闹得手机都怀了？惑儿的死看来没那么简单，普通的亡魂也没这么大能耐吧。

陷入死机状态的手机并没有沉默太久，突然关闭的游戏界面又猛地跳了出来，这回登陆地点在狐**地宫，碧瑶的石棺旁漂浮着一个鬼影，面容模糊，一身红裙却依稀是方才“惑儿”所着那件喜服，只是裙角血迹斑斑，衣襟褴褛破碎，竟是遭了大难的模样。

那鬼影始终徘徊在石棺一侧，地宫内幽幽烛光落在这阴冷的石阶上，更添几分可怖。云朵手指点开帮会和世界频道，仍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玩家的发言，但是在线好友中无常他们几个人却还是在线状态。

这太古怪了，云朵觉得自己仿佛被拉进了一个异度空间，在这里只能被动接受眼前的一切。手机还在不断疯狂震动着，提示有新的短信，但始终切换不了除了游戏之外的任何页面，也无法强行终止游戏运行。

“你终于来了”耳边响起清冷女声，云朵看向手机屏幕，那鬼影靠得近了些，披散着的青丝下一双秋水剪瞳凝视着她，只是那白皙的脸庞上除了这双眼眸，还是模糊一片。

那藏在繁复袍袖里的一双柔夷缓缓递到云朵面前，手心里一颗残缺的铃铛，沾染了斑驳血痕。这是……**铃？只是那本来精致的金铃铛如今已却败不堪，仅剩的那颗铃铛也被锐器削去了小半，再也不能发出悦耳铃声。

云朵看着这大变模样的**铃，心里说不出是该惋惜还是痛恨摧毁这神器的人来，只把目光转向眼前垂泪的鬼影：“惑儿……”直觉告诉她地宫中这个鬼影便是方才轻歌曼舞的惑儿，事情发展到现在，一直以来困惑自己的谜团是围绕着“惑儿”，或者应该说是“彼岸”本人的，发生在突然自杀身亡的惑儿身上的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鬼影幽幽念叨着，又像是在回想什么，石棺边几盏烛火明灭了一瞬，“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救我，难道这宿命轮回真的无法打破？”

说道末半句声音尖锐了起来，难掩其中愤懑哀绝，那双噙着清泪的眸子透着血光；“不，我不要像碧瑶一样被困在这，救我！”

鬼影陷入癫狂，那屏幕上的场景却渐渐暗了，云朵只能看着手机又无法控制地回到死机状态，再也没有动静。

哽了一堆问题在喉咙口的云朵，这下只能悻悻然放下手机，窗外天都快亮了，她方才觉得有点困乏，还好周末不用加班，也就暂且先把这事儿放一边，钻进被窝继续和周公约会。路灯的微光透过窗帘拂过床头，屋里只留下云朵清浅的呼吸声，一只纤细的掌印赫然浮现在光滑的手机屏幕上。

曾经有句话说得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云朵犯愁到都快对心爱的美食失去胃口的时候，一通电话解了燃眉之急。惑儿的表哥约她见个面，他带上惑儿那个同胞妹妹一起，凑巧她妹妹从外地赶回来给惑儿上坟，惑儿就葬在这个城郊。

要见到了吗？云朵回想起游戏空间里看到的那张照片，会是那个女孩吗，她不禁有点激动。不论如何揣测着真相，总要眼见方为实，云朵心中的大石放下了一块，干起活来也格外有力气了，高效率地整理完一天的工作文件上传电脑，下班打卡时候惹来看门大叔问询的眼光，难得不是落在最后一个离开单位，真畅快。

碰头的地点约在离单位不远的一个小饭馆，虽然堵车倒也没有赶太久，进门只看到一个姑娘坐在包厢靠床边的位置，侧脸看过去有点眼熟。

“你好，我是林湘。”这姑娘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微笑着站起身和她打招呼，莹白的鹅蛋脸上一双大眼睛顾盼神飞。云朵很快反应过来这就是惑儿的胞妹，的确和照片里那般漂亮，也看得出来是个很会做人的聪明姑娘，她一边暗自打量着，林湘已经帮她把茶水沏上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聊了几句，很快熟稔起来，等惑儿表哥进来看到的便是两个女孩子亲密地靠在一起有说有笑，倒真不像是才认识几分钟的样子了。

等上菜的空隙，云朵好奇地问林湘：“你以前是不是留长发的，没有烫染的那种。”现在的林湘却是一头齐耳短发，染了浅浅的咖色，是时下流行的韩式妹妹头。林湘抿唇浅笑，手指穿过微卷的发梢：“才剪的，我快结婚啦，就想换个造型。”眼角的那颗泪痣在灯光下格外醒目。

云朵微微一愣，立马掩饰过去：“恭喜啦。”这么快要结婚了？那么她和无常之间到底是咋回事，云朵可以肯定的是林湘和无常的关系绝对不一般，那张照片可以为证。感情上的事，最怕多角关系纠缠不清了，而无常和这对姐妹花之前的纠葛，真是一盘年度狗血大戏啊。

不想让气氛变得尴尬，云朵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听你表哥说，你姐没和你们一起住，我想打听点她生前的事情，不知道她毕业后过的咋样？”说到惑儿，林湘的笑容淡了，眼神里有点愧疚又有点怀念，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指来回摩挲着光滑的茶碟：“我也很久没见到林琅，你也听表哥说了吧，我爸妈很早就分开过了，她跟着我妈那边，一年也碰不到几次面。”

云朵边听边点头，惑儿的名字原来是叫林琅，是个好名字，可惜了红颜薄命。一旁的表哥插了句话：“小湘，去年表叔不是带你去找你姐他们聚了聚吗，好像还拍了照的，拿出来给云朵看看呢。”

有林琅本人的照片那最好不过啊，云朵心底给她表哥点了个大大的赞，凑过去看林湘翻出手机里的相片，一看不由愣住了。这照片里两个姑娘几乎是镜子正反面投射出来的同一个人影，实在太像了，让人难以辨认，细看了半晌才发现仅仅是眼角那颗泪痣的区别。林湘笑起来活力四射，神采奕奕，站在身侧的林琅却是神态拘谨，面色略微苍白。

“能把这个照片传给我吗？”犹豫了下，云朵提出不情之请，林湘也没有询问原因就发了过来。其实在开口的那一刻，云朵也感觉有点冒昧，但是无常应该有权利知道林琅才是他喜欢上的那个“惑儿”，她想。

再问起林琅游戏里的朋友，林湘原本闲适的坐姿紧绷起来，云朵状似不经意的把话题往无常身上引，也被林湘三两拨千金地绕开了。云朵看她眼神漂移，每次听到“诛仙”和“无常”两个字，情绪波动明显，便适时打住不再多言。正好此时服务员敲开房门开始上菜，林湘招呼表哥把酒杯满上，三人于是收住话题，闷头开吃，包厢里的气氛陷入难言的低迷。

好不容易搓完这顿尴尬的饭局，自称大胃王的云朵揉揉还没填饱的肚子，一路满怀心事地开车回家。华灯初上的夜晚车流熙攘，等红灯的间隙，放在副驾驶座的手机不停振动，云朵打开蓝牙，接通便传来如梦焦急的声音：你在哪？无常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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