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长野异闻录之松姬的花语
雏菊
元和二年(1616年)三月。
初春的八王子城,信松院内一片宁静,满园的绿色,只听见黄鹂鸟轻轻的鸣叫。
奈美捧来一盆小小的雏菊。二月的水仙已经凋零。
“奈美,今天你又送来了什么?”松姬此时正半躺在榻上,她病了快半年了。
“是三月的雏菊!”奈美轻轻推开朝向花园的拉门,阳光暖暖的照射进来,洒在雏菊小小的花朵和叶片上,薄薄的一层披在松姬柔弱的身体上。
“到三月了,天终于又开始暖和了。”松姬轻轻念道。
“是呀!过了寒冷的冬天,开春起,您的身体会越来越好的。您和我说起过的,雏菊的花语是……”
“三月的雏菊,她的花语该是‘希望’吧!”松姬微笑的望着奈美,转而定定的凝视着那盆小小的雏菊。
希望,松姬的前半生活在希望之中——织田信忠的妻子,一个少女的梦想。战国的那个时代,希望因此而产生,也因此而破灭。犹如花朵的绽放与凋零,给人欣喜又给人伤感。天正10年(1582年),信忠在二条御所战死,终于使信姬的希望彻底破灭了。25岁的松姬出家为尼。
三月的雏菊,每年此时依然绽放。
“信松尼”的名字——信忠与松姬永不分离。
蔷薇
元和二年(1616年)四月。
“奈美,收到家信了是吗?”屋内仍是奈美陪伴着松姬。
“是的。”奈美的父亲是德川家康将军府中的医者。当天下成为德川家的时候,德川家康得知老仇人武田信玄的六女松姬在八王子城的事,便决定照顾她。奈美因此来到了信松院,开始了与松姬朝夕相伴的生活。
“将军家中一切安好吧?!”松姬问道。
“将军病重,父亲说怕是抵不过七月的盛暑。”奈美握着父亲的手纸,念到。
“人间五十年,乃如梦如幻呀!”松姬喃喃到,“明日是四月十六了吧!”
“是的。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奈美问道。
“是先父信玄公四十周年的忌日了。天正四年,父亲在上洛途中的信浓驹场逝后的三年,才葬在了惠林寺,快川绍喜大师亲自主持了葬礼。我们一般的儿女,除了四哥胜赖,竟然认一个影武者作了亲生父亲。”
四月,信松院的蔷薇已经绽放。这天早晨,奈美像平日一样,端来了洗漱的水,并准备了一点茶泡饭和小菜。仍是轻轻的推开朝向院中的拉门,好让屋外迫不及待的太阳照射进来。
阳光洒向了屋内松姬枕边的一枝蔷薇,那是昨日奈美采来放在她枕边的。这几日来,松姬已很少说话,直到昨天,
她指着院中的蔷薇,要奈美摘一支来,说想闻一下今年四月蔷薇的香味。
“奈美,我乏极了……蔷薇的香味真好闻,我想带上她去见信忠……”
奈美望着松姬苍白的脸庞,那苍白印着深深的倦意,她真的太乏了。
下午,阳光已退出了松姬的卧室,枕边的蔷薇落下了第一片凋零的花瓣,松姬握着奈美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了下来。奈美静静的守在一旁。当夕阳西下的时候,她重又到院中采来一枝蔷薇,轻轻地放在松姬的枕边,第一滴泪水落在了花蕊中。
这一年,松姬五十五岁。法号“信松尼殿月峰永琴大禅定尼”,葬于八王子城的信松院。蔷薇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这一年的六月,战国三雄的德川家康病逝,享年七十四岁。
秋石斛
永禄四年(1561年)
在北信浓川中岛地区,“越后之龙”上杉谦信与“甲斐之虎”武田信玄进行了第四次战役。这场战役是所有川中岛合战中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武田军损失惨重,武田信玄的弟弟信繁,军师山本勘助,老将诸角虎定等均在此役中战死。甲斐陷于一片沉寂之中。
而此时在武田家中,信玄与嫡子义信亦在对待今川氏态度等诸多问题上矛盾尖锐(义信的妻子是今川义元的女儿)。义信在第四次川中岛之战中犯下大错,更使其在家中的地位不稳,于是开始策划谋叛。
这一年,内忧外患的武田家,迎来了武田信玄的第六个女儿武田松的诞生。松姬的母亲是信玄的侧室油川夫人。武田家是个子孙兴望的家族,诞生一位公主看来算不上一件大事。在松姬出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父亲信玄都未曾来探望过她。松姬出生之后,一直由油川夫人的近侍八重照顾。
永禄八年(1565年)的元旦新年,一切似乎都趋于平静。松姬四岁了。
油川夫人的卧室内,油川夫人静静地插着新年的篮花,八重在一旁支剪,松姬仔仔细细地看得出神。
“小苍兰代表纯真、无暇。就像我们的松姬。”
“海芋代表母亲的爱。夫人很爱松姬的呀!松姬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母亲呀!”
“康乃馨是祝愿健康!”……八重是个极懂花语的人。
“这是什么?”松姬的小手突然举起一枝小小的火红五星状的秋石斛。
“啊……这是秋石斛……”八重答到。
油川夫人定睛一看,“老糊涂的正石老头,怎么将这花也送来了。幸好是松姬看到了不然让主公在新年里看到这样不祥的花多不好。”(正石老头是家中的花匠。)
“我这就将它放到院中埋了吧!”八重说着起身,拿走了松姬手中秋石斛去了院中。
元旦一过,还在正月,武田家果真就发生了大事。松姬的大哥、信玄的嫡子义信谋叛被发现,信玄将其幽闭在东光寺。受牵连的饭富虎昌老师也因此自杀了。
事后,油川夫人与八重想到秋石斛便会心有余悸,不祥的“秋石斛”,它的花语是:隐藏的忧患。
蕾丝花
永禄十年(1567年)。
三月三日传统的女孩节到了,松姬今天起的早,梳洗干净,八重为她换上了新和服,背后结了个大大的蝴蝶扎,还为她扑了一点粉。松姬六岁了。
“女孩节,先要去拜见养育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大人,今年又会有一个更漂亮的木偶娃娃了。”八重边说边又帮松姬梳整了一下小小的发髻。
“知道了!”松姬心里早就念念那个还没见着的木偶娃娃了。
在日本,每年的三月三日,有女孩的家中,父母会送女孩一个漂亮的木偶娃娃,直到女孩出嫁。这样一个小礼物是祈盼女孩能健康长大。
松姬打扮好之后,在八重的带领下去了父亲信玄处,今天母亲油川夫人也在那里。
拿着新得来的木偶娃娃,松姬兴匆匆来到四哥胜赖的家。她是来找嫂嫂远山夫人雪姬的。
雪姬已身怀六甲。十六岁的雪姬是织田信长的养女。前年的十一月,信玄不顾家臣的反对,让胜赖娶了雪姬,和战国时代其他的**联姻一样,信玄决诀的目的不言而愈。
信玄的女儿们大都出嫁了,留在家中的公主除了松姬,为数已不多。松姬与雪姬特别投缘。习得一手好字的雪姬是松姬书法老师。松姬喜欢来雪姬这里,今天有了新的木偶娃娃更是欢喜的不得了。
“雪姬姐姐,快看我的新娃娃!”松姬欢奔入屋。
雪姬笑脸相迎,膝前摆放着十来个造型各义的木偶娃娃,虽不奢华却个个生动。
“雪姬姐姐,这都是你的吗?”松姬一脸的羡慕。
“嗯,”雪姬举起手中刚扎成的一个小花环,“这是心愿的花环,为松姬扎的,放到河里,向河神许个愿吧!”
“这上面的小花真漂亮,叫什么?”松姬问。
“蕾丝花,”雪姬“快去吧!”
“好!”松姬欢奔出屋……“嗯,许个什么愿呢?要好好想想呀!”
蕾丝花的花语是:惹人怜爱。
这年的六月,远山夫人雪姬生下武田胜赖的嫡子信胜后就死去了。
松姬哭了好几天,最后她亲手扎了一个缀满蕾丝花的花环放在了雪姬的墓前。
叶牡丹
永禄十年(1567)的秋天。
油川夫人的卧室内,只有油川夫人和近侍八重两人。
“夫人,在发愁吗?”八重。
“松姬定了亲事,可我怎么总有一种莫名的担忧……我能看到松姬穿上婚服的那天吗?”油川夫人。
“远山夫人没了,织田家要与本家保持姻亲,自然是要急着联姻。虽说信忠公子与我们的松姬都尚未成年,但八重觉得这门亲事是匹配的。如今战乱,哪家的公子不是要取名门的公主?名门公主终身的归属,又何尝不是被战局所掌握。联姻的未来只能由上苍安排了!”八重。
“我只希望我的松姬定了这门亲,将来能顺顺利利出嫁,有个幸福的未来。”油川夫人。
“信忠公子是信长公的嫡子,信长公疼爱有加。将来亦是一代家督,文涛武略该是不俗。我们的松姬将来会有一个好夫婿。”八重。
“但愿一切如你所说。”油川夫人,“哎……战乱,有多少女子为了主家、夫家的利益牺牲了自己。松姬如今定了亲,离出嫁的日子也有6、7年的光景,事事多变,佛祖一定要保佑呀!”
“是呀,事事多变。远山夫人也才16岁,就这样不幸的死去。如今,义信殿被幽闭,夫人今川氏也不知如何了……”八重。
屋内的人忧心匆匆,母亲永远担忧自己的女儿……动荡的时代……七岁的松姬和织田信长十一岁的嫡子信忠定了婚约,这是战国时代又一次重要的联姻。
屋外院中,秋天的叶牡丹正盛,在风中轻轻摇摆,似乎亦在述说它的忧愁。
松姬照例每天的下午,会来院中看正石老头给花培土,亦或是栽上了新花,亦或是除去了残花败枝。她看了看叶牡丹,有些无趣。远山夫人雪姬的离去,给她不大的心灵空间投下了不小的阴影。
正若叶牡丹的花语“无限的忧愁”。
不久,武田氏近亲家臣递交了对武田信玄的忠信书,并送回了武田义信的妻子今川氏,与今川家决裂,被幽闭的武田义信自杀了。
永禄十一年(1568)的二月。
武田信玄与三河的德川家康密约平分今川的领土。骏河侵攻开始了。十二月,击退了北条的援军,占据了骏府,武田、北条和今川的三国同盟(天文二十三年善德寺的同盟)解体。
永禄十二年(1569)的三月。
德川家康与北条、今川和解。武田信玄遭到了德川和北条、上山的夹击。然而,武田信玄从容应对,一面鼓励上杉家臣叛乱牵制上杉军,一面采用军事行动。这年的十月,武田信玄于三增峡击败了北条氏政,攻入了伊豆相模,包围了小田园城。
紫丁香
元亀元年(1570)的夏天。
“松姬,来,有东西要给你。”油川夫人手中一只小匣子,还有一封手纸。
“母亲,这是什么?”松姬问。
“尾张的信忠公子让人送来甲斐给松姬的。”油川夫人递上匣子,“看看吗?”
松姬的心理好像有一只小鸟扑腾了一下,她知道信忠是谁。七岁定亲之后,八重就常和她说:松姬将来就是尾张织田信忠殿下的妻子了。她问成亲后会怎样?八重说:就是松姬要告别养育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大人,告别甲斐,去尾张成为织田家的人。她知道后,心里很难过,也很害怕。没有母亲和八重,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会是个什么样子。雪姬以前常常哭说想家。她到那时也会想家。
“松姬,在想什么?”油川夫人问,“不打开看看吗?”
松姬接过匣子,打开:锦盒中静静的躺着一串略带透明的紫色石珠景蓝(战国时代的饰物,由精致的小石子串起的项链。)
“啊!还真是漂亮呀!”油川夫人叹道,“八重,你也来看看,”夫人招手唤来一旁的八重。
“是呀,快戴上,一定合适!”八重。
松姬的眼睛也一亮,她取出石珠景蓝,挂在了自己的颈上,跑到母亲的铜镜前,露出了微笑和两个浅浅的酒窝。松姬十岁了,尚稚嫩的模样却有一颗渐渐成熟的心,使她在镜中显出了一个少女初有的美韵。
“松姬,还有一张手纸呢!”油川夫人微微的笑着,递上了信忠的手纸。
松姬接过手纸,顿了一会儿,小小心心地展开:
“松姬,你是我信忠的妻子,你知道吗?没有多久,父亲大人说你要来尾张了。送你一串石珠景蓝,你会喜欢吗?我知道,女孩儿都喜欢漂亮。元服之后,我就要正式娶你了,将来信忠永远保护松姬。你来尾张时别哭呀!母亲大人说,女孩儿出嫁时都会哭,是因为想家。你会吗?”
松姬读着读着,脸绯红了,她不禁轻轻转过了身。
“呀,我们的松姬不好意思了。”油川夫人看着眼前似乎已成人的女儿,戴上那串石珠景蓝的松姬此时显得多美呀!
“这是缘分呀!”八重。
松姬突然站起身来,“母亲,我先回房去可以吗?”
“好吧!”油川夫人。
松姬回到自己的屋里,屋外凉风习习,让人感到舒爽。盛开的紫丁香与松姬颈上那串紫色的石珠景蓝相映成趣。松姬呆呆的望着在风中摇曳的紫丁香,信忠此时似乎已不再是个影子,他走进了松姬的心里:她是他的妻子,他将永远保护她。对于出嫁,对于尾张的感觉,松姬的胆怯轻轻消退了,也许这都是因为信忠。她手中开始磨墨,稍候便拿起了笔,在铺开的宣纸之上写下了一个“缘”字。她总听八重说“缘”,她问是什么意思,八重就会说她和信忠就是“缘”。
院外的紫丁香飘来阵阵的清香,紫丁香的花语是:初识的感激。
第二天,信使便将那张“缘”字带往了尾张……
铃兰
元亀二年(1571)。
武田家控制了骏河全境,开始攻略远江三河。与将军足利义昭、越前朝仓、近江浅井及本原寺等结成信长包围网,进入与信长敌对的状态。
甲斐武田的家中,松姬的母亲油川夫人病倒了。与织田家的敌对,意味着信忠与松姬的婚约到了崩溃的边缘。松姬毕竟尚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敌对”。油川夫人则明白这就是战国的**联姻:一切都随战事而变化,女儿的命运便是如此。她几乎盼望过能出现转机,因为转机是完全有可能的:结盟,联姻,毁约,敌对,其实机率都是一样的。作为一个妻子,一位母亲,丈夫和女儿在她的心中都有着沉甸甸的份量。
10月北条氏康死,其子北条氏政改变战略,甲相联盟再开,牵制了上杉势力。
元亀三年(1572)。
织田信长转战各地攻击反对势力,双方渐渐陷于精疲力竭的状态。本愿寺要求信玄打击信长同盟家康的势力。
7月20日,信长亲率大军进攻北近江小谷城。信忠也和佐久间信盛、柴田胜家、羽柴秀吉、丹羽长秀、蜂屋赖隆、稻叶一铁、氏家卜全、明智光秀等织田家的名将一起出阵。
这是信忠的初阵。这一年信忠十五岁。出阵之时,信忠的怀中揣了一个小小的花袋,里面缝着铃兰的花瓣,这是信使从甲斐捎来的,是松姬给的礼物。随赴的手纸中简简单单写着一行字:铃兰的花语是纯洁。
在信忠的心里,松姬就是他的妻子。虽然他们现在天各一方,虽然织田与武田的敌对几乎已截断了将来可能的一切。但是信忠忘不了松姬,更忘不了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
铃兰淡淡的花香,那花袋在怀中,信忠感到如此的踏实,“冲上前去,这是我的初阵……”
9月16日,信忠与父亲信长一起引军回到了岐阜,这时的小谷城仍在包围中。
菊
元亀三年(1572)10月。
就在信长为包围网焦头烂额时,武田信玄终于出兵,率武田与北条联军共25000人从信浓攻入远江,武田四名臣之一的山县昌景率军5000进攻三河,秋山信友率军2000进攻美浓的织田领地,同时武田家的水军也从骏河出发,军容极盛。
此时德川家康的兵力只有1万人,信长因为各地战况的紧迫,仅派出了3000援军。
转眼间,远江国内德川家的城池大半陷落,武田的军锋直逼家康的居城滨松城。
12月22日武田军主力与德川织田联军在三方原交战,双方一度胶着。德川军虽然突破了武田军的前阵,但在武田家天下闻名的骑兵队的突袭下终于无力抵抗,织田援军首先溃败,进而德川军团也全面崩溃。这就是著名的“三方原会战”。
天正元年(1573)。
武田信玄乘胜前进,陆续攻破三河诸城。信玄方面。虽然越后朝仓氏未按约出兵,但信长方面也没得到上杉的援助,信长与信玄决定生死的大战即将展开。
黄昏,夕阳斜斜地射在那有些斑驳的拉格门上,霞光透了进来,染红了母亲面上的那块白帕。树影在拉格门上来来回回地摆动,摇拽。时而朦胧,时而清晰,又时而疏落,时而浓密。那一张张变换的情景:笑与忧,关怀与怜爱,可是现在没有母亲了。
松姬集来黄菊和白菊,将它们伴在母亲的身边,过去见到花她总是很有神采,她们仿佛是她的小朋友,会说话,会笑,但这夜她们也沉默了。过分的寂静使她难以忍受。
夜深了,风从旷野中吹拂过来,带着田野和夜露的气息,天边上,一弯下弦月在云层中掩映。她忽地站了起来,飞奔出去,去找,去找……“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她几乎要喊破喉咙,为的是能趋走那可怕的寂寞恶魔。
信浓驹场,53岁的武田信玄因为突发的疾病,结束了他如梦如幻般的一生,一切的努力和上洛的梦想最后成了一场空。“战国第一兵法家”悄然地退出了战国的舞台。
形势一片大好的武田军因此被迫经信浓归阵。由于信玄临终前,严命保守他的死讯,且三年内不得发丧。因此,武田军随信玄的影武者悄然地返回了甲斐,并从此息兵。
“父亲”的归来和母亲的离去,日子似乎又趋于平静。八重的照料,信忠的书信,多少能给松姬一些宽慰。十二岁的松姬事实上已失去了双亲。
这一年,十六岁的信忠元服了,改名为堪九郎信重。他在给松姬的手纸中写道:终于成人了。失去了母亲,但松姬要坚强地活下去。信忠的承诺永远不变……是的,他的知字片语再度给了她力量,有时寂寞来袭,松姬都会像那一夜奔去旷野大声地呼喊,直到喉咙在发不出一丝的声音,那是怎样的一种依赖……
菖蒲
天正二年(1574)的春天。
甲斐武田家中传出新当主武田胜赖继位的消息,大家都认为这是因为自上洛途中返回后,“信玄”公的身体状况已难以再恢复到从前,故将家督一职交付给了四子胜赖。
然而,武田胜赖和家中的几位家老重臣都知道,留下一位影武者,对信玄公的死三年内密不发丧,这不仅是为了遵循信玄公的遗命,并且对这一时期武田军的休整与养精蓄锐至关重要。几十年来,“甲斐之虎”的威名名震四方,敌人们都为了探明武田信玄的生死做了多方面个试探。三方原惨败的德川家康,与武田信玄大战几十回次的上杉谦信,此时都充满了疑惑却又都不感轻举妄动。
自“父亲”归来之后,松姬觉得“父亲”变得慈祥可亲了。归家的那日,他曾亲见了几位子女。几年征战在外,几十年的戎马生涯,信玄作为父亲在松姬心中的形象是淡淡的。如今,十四岁的少女站在“父亲”的面前,第一次迎来了“父亲”关注的目光,“松姬长成大姑娘了!”他微笑着,他的举动一下子拉近了父女之间的距离。
松姬认为伤病中的父亲需要她这个唯一还留在父亲身边的女儿的照料。失去了母亲,松姬将她的亲情倾注于“父亲”。尽管四哥胜赖派了甲斐最好的医家照顾“父亲”左右,并命令家众不得随意打扰“父亲”养病。但松姬还是忍不住一有机会就会去看望“信玄”。
“公主,你月前种下的菖蒲花种已经开花了!”花匠正石老头带着松姬来到花园。的确,五月的菖蒲按时地绽放了。呈现在松姬面前的菖蒲花,挺直的枝干,淡黄色的花冠微微俯下,朝向根端发出的小叶,多让人感到亲近的样子。
松姬又有机会来看望“父亲”,近来她读了不少的书籍,书道也大有长进,与“父亲”谈起,“父亲”赞她是武田的才女。
“松姬,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是极爱花卉的人呀!”
“这菖蒲花是专为父亲植的。大花冠就像父亲您,根端的小叶是松姬。”松姬将园中的菖蒲花移到了盆中,将它放在了“父亲”的屋子里。
在松姬的生命里,这段记忆令她难忘,她与父亲是那样亲近,他们谈了好多好多的事。尽管有好几次,松姬都想和父亲说说信忠,但是少女的心扉在这时又羞涩地难以打开,更或许松姬已开始意识到她与信忠始终都陷于**联姻,如今两家的敌对更让她只能将这个“爱”的秘密藏在心灵深处。
然而没有多久,德川家康终于探明武田信玄已死的事实,一个“影武者”再不能让他感到害怕。这一年的九月,德川家康夺回了长涤城,并委任奥平信昌为城主。
此时,武田家中分成两派:武田胜赖先是放逐了父亲的“影武者”,命其永世不得返回甲斐国。之后又开始着手报复,进攻了东美浓诸城。但是,他一味信任近臣迹部胜资和长阪长闲,与信玄时代的宿老对立,家内不稳,埋下了日后失败的种子。
自己仰慕爱戴的父亲,竟然是一位“影武者”,这是松姬万万没能想到的。然而,就是这位“影武者”给了松姬从未深受过的父爱。不幸的是,他被四哥胜赖无情的放逐了,也难怪,从开始四哥就没有将他当作自己的父亲,他什么都知道。
那段“父亲的回忆”深深刻在了松姬的心中,像一场梦,确又是那样的真实。
深秋,花园中的菖蒲花凋谢了。“父亲”屋内的那盆菖蒲也早已不知被谁拿走了。但是代表“父爱”的菖蒲花依然盛开在松姬的心中。
梅
天正二年(1574)的秋天。
武田胜赖趁织田信长讨伐越前一向一揆之机,率军偷袭了织田家的明智城。织田信忠出兵救援,却不敌武田胜赖军,最后与河尻秀隆、池田恒兴领残部归城。
甲斐的武田家中,松姬在收到信忠的手纸后知道了这次美浓明智城之战。在手纸中,信忠再次提到要松姬离开甲斐,去岐阜。
自元竜二年武田信玄攻略远江三河,加入信长包围网之日起,每一次两家的争斗都令松姬惧怕。信长的嫡子,织田家未来的家督,信忠自然亦是武田家的大敌。信长称霸全日本的战争不断地进行中,每一个阻碍他的敌人,只有两种选择:灭亡与臣服。父亲信玄不会臣服,如今四哥胜赖的一切举动也证明武田家永远不会臣服。对信忠和松姬来说,那场维系他们的婚约早已成为泡影,天各一方似乎也已是注定!
去岐阜,信忠的每一封手纸都给过松姬莫大的安慰和被保护的感觉。她是多么渴望与信忠在一起。甲斐的一切固然使她留恋,然而当她失去双亲后,在这个家里,她愈来愈难有安全感。和她一样有婚约的公主都已离开了甲斐,兄弟们也都随四哥胜赖征战。现在她唯一依赖的就是信忠,宿未谋面,但书信的往来中他们已将彼此的心声跃然纸上,他们也早已不再陌生。
…… ……
当冬季来临的时候,甲斐银装素裹的富士山下,梅林更象是傲雪的美人。这时松姬和花匠正石老头会来梅林采摘梅枝。
松姬这天穿戴得非常整齐,在雪中她默默伫立,正石老头按松姬的指引采摘梅枝。
这时,远处一队人渐渐靠近了梅林——四名武士与两名轿夫。
轿子停下了,队前的一名武士上前向松姬行了个礼,“是武田松公主殿下吗?”
松姬点了点头,她摸了摸衣襟前的那串紫色石珠景蓝:与信忠如期相约,她将离开甲斐去岐阜。
正石老头折上一小枝梅递给松姬,“公主一路平安!”
“正石,随我一起走吧!你这样回去,四哥怎么会放过你?”松姬。
“多谢公主的好意,我舍不得甲斐,武田家是正石的归宿。”正石老头。
“请公主殿下入轿吧!”武士拉开了轿门。
突然,远处马蹄声渐近,四名武士谨慎地立即护围住了松姬。
这队人马正是四哥武田胜赖的手下,他们没有靠近,只听为首者高喊:“主公有命,请公主速回甲府,否则八重受死!”
“八重受死!”一言立刻镇住了松姬。事前,八重因为怕同松姬一起出奔目标会过大,而执意要留在甲府。她觉得让正石老头和松姬借来梅林采摘梅枝的机会离开甲斐,如此才不会引来过多的注意。
然而,一切还是都在四哥胜赖的掌握中。“命运弄人!”此时的松姬只能如此感叹,八重就像松姬的第二位母亲,她是不能就这样弃八重而不顾的。
松姬走出了四名武士的护围,“请让我回甲府吧!”
“公主!”突然一名戴斗笠的轿夫叫住了松姬,他微微抬起了头,炯炯的目光直直地朝向松姬,那眸子是似曾相识的,他的一只手从怀里揣出一个小小的花袋——那是松姬做的花袋,那是信忠的花袋。信忠曾说过:小小的花袋随他的初阵,随他的征战,随他的日日夜夜。
难道这位戴斗笠的轿夫是……
松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全身立刻紧张了起来,血液向她的大脑集中,耳边嗡嗡的作响。用手抓住了一把梅枝,她平定了自己。身后四哥的属下又一遍地催促:“主公有命,请公主速回甲府,否则八重受死!”
松姬的心都快碎了,她紧紧地抓住衣襟前的石珠景蓝,那旷野中无数次的呼喊与寻找,他来了,就在你的眼前。“对不起,我得回甲府……”松姬感到嘴角边有了血腥味,她已无法感觉到唇也被自己无意识的咬破了。她一直等待着的,天空出现的虹桥,在这瞬间消失后,自己也仿佛跌了下去。“八重与信忠殿下都是松姬最爱的亲人,八重不能死……请殿下原谅!”
哗……石珠被松姬扯断了,紫色的石珠散落了一地,松姬泪如雨下。
松姬终于还是转过了身,略带蹒跚地朝着另一队人马而去。她感到身后的目光燃烧了起来,灼着她的身体,一切都象是要将她毁了。
她梦到过多少回与信忠的相见,第一次的相见。但她万万想不到的是第一次的相见竟然预示着离别,痛彻心肺的离别。他们第一次靠得那样近,却都不敢相认。
石珠景蓝散了,相聚的梦碎了。
飞燕草
天正三年(1575年)春天,甲斐的气候,这年此时比往年都令人感到寒冷。
武田胜赖率军欲攻打织田家在东边的门户——德川家康。织田信长接获德川家康的请援救急信后,马上率军来援。两军于连子川对峙。
武田的军营中,武田胜赖与几位老臣相持不下:
“主公,请再三思!织田信长既平定了各反对势力,其今日之实力与形势已与几年前大不同。”
“吾家以骑兵闻名天下,此次更居于高地,猛冲战术定可击溃织田、德川联军。”
“各家老如今不必再多言,我意已决,武田再兴就此一战。”
…… ……
五月二十一日,那天进行的是一场怎样血腥的战斗呀!
武田的先锋军——最精锐的骑兵队,勇猛的赤备军团,“风林火山”的神话仿佛永远成了人们的记忆:阵前由长竿编成的木栅使猛冲的骑兵队无法前进一步。织田军三千火枪手分三批发射子弹,连环不绝,弹如雨下。被惊的马匹,被射伤的将士不计其数,武田军顿时兵败如山倒。多少武田的名将老臣都抱定战死的决心,山县昌景、内藤昌丰、马场信房、武田信廉……最终,武田军阵亡一万三千人,武田胜赖仅以身免,逃归信浓。
长筱的惨败,使武田家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六月,织田信忠领三万军出阵东美浓岩村城,与武田家的猛将秋山信友展开激战……
空旷的原野上已被暮色布满。富士山隐约,梅林亦是空空如野。没有喊声了,喉似乎再发不出那寻找的呼喊声,比寂寞更可怕的恶魔那便是悲泣。生命的无奈是怎样的一种悲剧。
松姬一语不发,斐川的水静静地流着,暮云在天际增多增厚,密密层层地卷裹堆积。秋天的寒意正随着暮色逐渐加重,一阵秋风,吹起了无数的黄叶与枯草,轻飘飘地飞落水面,再缓缓地随波而去。她走进梅林,抓住了一根梅枝,折断了,怜惜地抚摸着那脱叶的地方。脚下踩到了东西,寂寞的已半截陷入土中的一颗石珠景蓝,那漂亮的紫色已失去了光彩,它不知也在此受了多少风雨,其它的“伙伴”也不知散落何处,但肯定的是它们伴着松姬那个冬日的残梦留在了这片梅林的泥土中。
十一月的甲斐早早地飘起了雪花。武田家中,松姬在父亲信玄公与母亲油川夫人的神灵前默拜。去年此时,自己的出奔背离,受到四哥胜赖的严厉指责:“父亲大人在天国也不会原谅松姬的!”松姬乞求父亲和母亲能够告诉自己她的归宿在哪里?是父亲信玄公为她的将来选择了信忠。难道,当时父亲考虑的问题中没有松姬的幸福吗?她告诉母亲,她一直牵挂着信忠,然而此时的信忠正开始踏上灭亡武田家的征程……
十一月二十一日,织田信忠战胜,夺回了东美浓的岩村城,秋山信友被残杀。信忠此役之后开始担当起了武田氏侵攻的防御工作。
十一月二十八日,没有了后顾之忧的织田信长将织田家家督之位让给了信忠,并赐予岐阜城以及尾张、美浓两国。
织田家的新家督,织田信忠新征程的第一步就将是消灭最强敌——武田氏。
“松姬,你现在在想些什么?要是你能在我身边多好!”信忠依然念念他的松姬,那串碎了一地的石珠景蓝,挥之不去松姬转过身去的背影。武田家灭亡的那一日,松姬该何去何从?
岐阜城,织田信长“天下布武”的起点,如今是信忠的居城,城垣砖瓦间伸展长大的飞燕草是“顽强生命力”的象征。信忠每每看见它们都会呆呆地想着一件心事:当甲斐武田家灭亡后,松姬能不能像这小小的飞燕草般顽强地活下去呢?
文心兰
天正六年(1578年)
“毘沙战神”——上杉谦信病故。外甥景胜和北条家来的养子景虎争夺继承权。此时,武田胜赖为使甲相同盟解体,决定支持上杉景胜。
天正七年(1579年)秋天。
“松姬,主公派人来让松姬去呢!”八重。
松姬正在为卧室中的一盆文心兰剪枝,“四哥他又有什么事?”
“上杉家派人来,主公准备接受联姻……”八重。
“什么?”松姬手中的剪子落在了塌塌米上,“难道他想让我……”
屋内摆放了许多瓷器、锦缎还有一些装着饰物的盒子。四哥胜赖坐在一旁,怔怔地看着松姬。松姬此刻觉得自己仿佛就像这些华丽厅堂上的摆设,它们从越后被送来甲斐。而她自己不久也将被从甲斐送去越后吗?
“越后大名上杉景胜殿希望与武田家联姻从而结盟,松姬是武田家的公主,应该明白这次联姻对武田家的重要吧!”胜赖。
许久,松姬都没有作声,胜赖稍稍皱起了怒眉:“松姬难道还念着信忠那小子?他已经取了芫川长达的女儿。松姬还等着做他的侧室?”胜赖的声音愈来愈大,“松姬不许再任信!武田家的女子都该顾全大局。”
“哥哥……”松姬的声音哽咽了,“请你不要再逼我了……”她转身走出了厅堂。
院中,风有些沉重地缀在她的衣襟上,她不知道自己已经伫立了很久,但她固执地站着,一动也不动。秋虫在草际低鸣,水边有青蛙的声,偶尔,一两声噗通的青蛙跳进水中的声音,成了单调夜色的点缀。风大了,冷气从手臂向上爬,蔓延到背脊上。露水正逐渐浸湿她脚上的软布鞋,冰凉地贴着她的脚心。“文心兰,你能告诉我怎么做吗?”文心兰落下了一片花瓣,接着又落下了一片。一滴露水突然从松姬靠着的一棵海棠树的树枝上坠落,跌碎在她的脖子里,她一惊,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第二天,松姬准备了一个盒子,静静地在屋内等着胜赖。那是一缕鬓髻的青丝……“你这是干什么?”胜赖站起身来,大声训斥到,“松姬你太令我失望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武田家也没有你这样的公主!十足一个顽固的傻瓜!”说完胜赖拂袖而去。
屋外,秋雨连绵,松姬仍呆呆地跪在那里,她在等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的绝决又为了什么……
她将文心兰摆到了屋外,雨击打着枝叶,过重的雨滴落在小小的花朵上,又重重地落入土中。
文心兰的花语是:流泪的心。
天正八年(1580年),德川家康的军队经过三个月的激战,夺回了高天神城。为了防备织田、德川和北条的进攻,武田胜赖命兄弟仁科 信盛(信玄的五男)移居信浓的要冲——高远城。同年,信盛将松姬接去高远城照顾。松姬就此离开了甲斐,她不知道迎接她的又将是什么?
天正九年(1581年),武田胜赖全家移入了新筑的新府城。而与此同时,织田信忠也为了最终讨伐武田氏,移居清州城。
风信子
五哥仁科信盛成为高远城城主,松姬也因美貌被称为“新馆御料人”。在五哥的照料下,松姬在高远城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
天正十年(1582年)二月。
木曾的木曾义昌,远山友忠私通织田信忠,寻求保护,武田领——信浓的门户被打开了。
武田胜赖闻讯,出兵二万以平定叛乱。
此时,织田信长发布了讨伐武田氏的命令:大军自伊奈口进入武田领内。先头部队为森长可军团。长子信忠亦自岐阜出兵。
同时,攻克了骏府的德川家康开始向甲斐进发。
二月十四日,饭田城落城。
十六日,武田军在鸟居峡被木曾义昌击败,其后大鸟城落城。
二十五日,武田氏重臣穴山梅雪内应策反成功。随后是松尾城的小笠原信赖反叛。
武田胜赖节节败退,回到新府城时只剩下千余人。
那是黄昏时分,天空被落日烧红了,火焰般的红,一直蔓延到无边无际。站在高远城的天守,似乎已经可以听到远处传来的厮杀声和马嘶声。落日的余辉笼罩着高远城,将它也染得血红。
二十九日,织田信忠的大军包围了高远城。
仁科信盛决定与织田军展开最后的殊死决战。他唤来家眷和松姬,“我已安排人去准备,你们今夜便侨装出城,逃去武藏吧!”转而他又望着松姬:“哥哥将要迎战的敌人是谁,松姬最清楚了。我只想说,无论结果怎样,离开高远城,松姬要好好地活下去。”
松姬一向敬爱她的五哥,她知道五哥迎战的大敌将是信忠。她也知道信忠已派信使送来手纸要求信盛投降。这场激战无可避免,尽管她的私心中希望哥哥能放弃,但是她没有办法说出那句话。她是武田的女儿,她永远不能说这样的话。有这样的想法她已经觉得是罪该万死了。
与哥哥作了最后的道别,松姬与其他的一些家眷是夜侨装出了城,往武藏逃去。
高远城之战是织田氏讨伐武田氏以来唯一的一场激战。镇守信浓要冲的仁科信盛面对织田信忠的大军,顽强应战,最终与全城将士一同壮烈战死,是年二十六岁。
高远城破之后,甲斐国内一片骚动,叛乱也因此不断发生。
三月三日,武田胜赖拒绝真田氏的邀请,放弃新府城投奔小山田信茂,织田与德川的联军急急追赶。没想到,之后小山田信茂又叛降,胜赖一行转投上野,部下相继离散。
三月十一日,大势已去的武田胜赖同夫人、嫡子信胜于天目山田野举家自刃。是年胜赖三十七岁,子信胜十六岁,夫人——北条氏政之姊年仅十九岁。名族甲斐武田氏的嫡系从此灭亡。
流亡的松姬同家人们历经艰辛到了武藏的八王子城。松姬得知五哥信盛高原城战死的消息后,万分悲痛,她开始每天去庵堂为信盛诵经。松姬种上风信子,她永远铭记五哥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无论怎样,松姬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风信子的花语是:流浪的生活。
落樱
天正十年(1582年)四月是烂漫绽放樱花的盛时,天下的大势已基本控制在了织田氏的手中。
甲斐,织田信忠受信长之命:惠林寺的一场大火,使老弱男女上下五百余人皆死于非命。
五月,风卷樱,霏霏的花雨,“樱花七日,盛时皆凋零……”樱树下信忠莫名地叹道,“松姬如今不知流落何处了?”
“主公,”近侍松之助拜见:“已查明武田松公主殿下的下落。”
信忠眼睛一亮,“她在哪儿?她还好吗?”
“武田松公主殿下如今同武田家其它一些家眷居于武藏的八王子城。听来报者说,公主殿下每日都去庵堂为其兄长仁科信盛诵经。”
“是吗?这就好……”信忠转而命道,“我这里有手纸一张,你速派人送往八王子城松姬殿下处。”
“遵命!”松之助退了下去。
武藏的八王子城,过着落魄公主生活的松姬,在落樱的时节送走了病故的八重——她身边最后一位亲近的人。
松姬收到了信忠派人送来的手纸和一些物品。手纸中信忠的承诺仍然没有改变,他要松姬好好活下去,有朝一日他将迎娶她为正室。
这将是一种怎样的等待?樱花霏雨意味着夏季的到来:
五月二十九日,织田信长进入本能寺。
六月一日的“本能寺之变”,刚刚得到大半天下的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被困而湮没在本能寺熊熊的烈火中。
六月二日,信忠自妙觉寺出,于二条御所与明智军力战不敌,避难于诚仁亲王处:但是形势对信忠而言,他唯一可以选择的只有“自刃”,因为他不能被明智光秀所俘。
当他感到腹部一阵刺痛后,他的眼前隐约出现了富士山的影像,那是甲斐银装素裹的富士山,傲雪的梅林中,松姬站在那里,她在等,在等……“松姬!”信忠想喊,但此时他的喉仿佛被切断了。他觉得自己对松姬所做的一切是那样的残忍——给了她一个希望,又给了她一个遥遥无期的等待。那一次在梅林中与松姬今生唯一的一次相见,他竟然无法将她带走。挥不去松姬转过身去的背影,千言万语随那一串散落的石珠景蓝永远留在了梅林。身体似乎已没有了感觉,可是他心底的刺痛却在扩大,扩大成了一片迷惘的,怆恻的情绪。晚霞已开始在天边燃烧,一层又一层的红云重重堆积,落日圆而大,迅速地从半空向地平线坠落。信忠的视野已很模糊了,充满血丝的眼睛凝视着那晚霞由鲜红变为绛紫,凝视着那落日一分一厘的被地平线所吞噬,直至完全淹没。终于,他闭上了眼睛,但他的身体并没有倒下。揣在怀中的那只花袋,松姬的花袋,已浸透了他的鲜血。
天边上,一弯下弦月在云层中掩映。武藏,月色淡淡地涂在屋舍外的青石板路上,附近的水田里,蛙鸣正喧嚣着。松姬低着头,凝视着石板几丛青草间飞舞着的两只萤火虫,正当她为它们的幸福而欢乐的时候,其中的一点“星光”灭了……
尾声
武藏八王子城的信松院,每一季园中都会盛开各种美丽的花,每一种花都讲述着一个故事。主人精心地培育着它们。
屋内,小小的仏坛,木牌上写着两个名字:织田信忠与武田松。
仏坛前摆放着蔷薇花。蔷薇的花语是:永恒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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