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姐弟的生活记录（04）

夏缘揉了揉眼睛，头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厨房里，夏铃已经坐在桌前，穿着不成套的睡衣——上身是印着钢琴键的宽松T恤，下身则是印满数学公式的运动裤，活脱脱一个行走的矛盾体。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打着不存在的琴键，眼睛半闭着，似乎还未从数字与音符交织的梦境中完全苏醒。

“今天的开支计算了吗？”夏缘问道，右手拿着牙刷，左手熟练地挤着牙膏。她的动作总是这样左右分明，犹如她性格中理性与感性的微妙平衡。

夏铃眼皮都没抬，仿佛答案早已在梦中算好，“水电费128.5，日用品367.2，结余足够到下周三午后——如果某人不再尝试新的料理实验的话。”她的数学天赋让计算器在他们家成了多余的摆设，就像夏缘的黑暗料理让外卖电话时常响起一样自然。那些烧焦的锅底和古怪的调味品组合，成了家中另一种形式的装饰。

夏鸣从冰箱里取出鸡蛋和蔬菜，系上围裙的动作流畅得像是一场表演。“今天吃煎蛋卷，”他宣布，声音里带着仿佛高级大厨特有的自信，“配上蘑菇和奶酪，十分钟就好。”他手中的锅铲即将起舞，在灶台上演出一场味觉的交响。

夏缘瞥了一眼正在工作的扫地机器人，它正勤恳地清理着夏铃脚边的饼干屑。“记得算上今晚要买的牛奶。”她提醒道，声音里带着姐姐特有的权威，但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如同深潭表面泛着的微光。

早餐桌上，三人各据一方。夏鸣的煎蛋卷金黄诱人，与夏缘上周尝试的黑色煎蛋形成鲜明对比——那次的实验让厨房弥漫了三天的焦糊味。夏铃小口啜着果汁，眼睛望着窗外，似乎在心里演算着什么公式，又或是在为脑海中的旋律配器。

“今天数学测验，”她忽然说，手指在桌面上无声地敲出贝多芬《命运》的开头，“但我更想练习新听的谱子。”

夏缘皱眉，平静的眼睛闪过一丝不赞同，“先专注考试。音乐的事以后再说。”她的语气强硬，但注意到妹妹略显苍白的脸色，起身冲了杯红糖水放在夏铃手边。姐妹间无需多言的关怀，藏在日常的细枝末节里，如同阳光穿过百叶窗后留下的温暖光斑。

上午的时间平稳流逝。夏铃在数学测验上依旧表现出色，尽管她的草稿纸边缘不时冒出几段零散的乐谱。午休时她没去食堂，独自留在空教室里边啃面包边用手机听交响乐，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出复杂的节奏型。

下午最后一节是音乐课。老师播放《天鹅湖》选段时，夏铃忽然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笑意——她不是在听，她是在“看”，看那些音符如何在意识的黑暗里划出银亮的轨迹。下课铃响起，她最后一个离开音乐教室，背影像是还沉在某首未完成的曲子里。

她慢慢走回家，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好长。路过街角二手乐器行时，她驻足良久，橱窗里一把小提琴被余晖镀得金黄。她伸手在空中虚虚按了几个把位，才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到家时，夏缘还没回来。夏铃放下书包，径直走向客厅地毯，把自己埋进乐谱和数学作业本之间。扫地机器人认出她的脚步声，主动靠过来开始绕圈。她哼起一段上午听来的旋律，声音很轻，却填满了整个客厅。

夏缘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妹妹趴在地上，数学题解到一半，草稿纸上却写满了升降记号。她没说话，只轻轻放下书包，走到书桌前开始核对早晨的家庭账目。数字在她笔下流转，但越来越乱——她心里还想着同学间那场没结果的争执，语气是不是太冲了？表情会不会太凶？

“第三项加错了，”夏铃突然开口，头仍枕在乐谱上，“应该是1247.6，不是1257.6。另外你忘了计入扫地机器人的耗材费用。”

夏缘复查后叹气，那口气呼得她的刘海都飘了起来，“又是这样。以后你来做这个吧。”她将笔记本推给妹妹，表情是解脱与苦恼的交织，仿佛卸下了重担却又舍不得放权。

夏鸣从厨房探出头来，围裙上沾着番茄酱和面粉，“晚饭好了！今天尝试了新配方——来尝尝怎么样？”

餐桌上，三人分享着一天的故事。夏缘说起同学的趣事，夏铃心不在焉地听着，手指在腿上无声敲打节奏，夏鸣则评论着每道菜的调味是否恰到好处。“下次可以多加一点黑胡椒。”他认真地建议，仿佛在点评米其林餐厅的菜品。

夜幕降临，夏铃站在阳台上，望着城市灯火如星子洒落人间。远处传来隐约的风铃声，让她想起自己名字的由来。那个雨夜，雷声给了弟弟名字，而风铃赋予了她自己的——一个在风中歌唱的灵魂。

夏缘走到她身边，递来一杯温牛奶。“冷了，进去吧。”她的声音比白天柔和了许多，像是夜色融化了那些锋利的边缘。

“姐，”夏铃突然问，眼睛仍望着远方，“如果有一天我能用音乐做点什么，你会支持我吗？”

夏缘哼了一声，典型的夏式回应，“先把数学考好再说。”但她的手臂轻轻环住了妹妹的肩膀，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能说明问题。

屋内，扫地机器人仍在不知疲倦地转着圈，记录着一家人生活的轨迹。窗外，城市的灯光如星辰洒落人间，每一盏都在述说着自己的故事。而在寻常屋檐下，三颗年轻的心正各自编织着未来的梦，在日复一日的平凡中，悄然积蓄着发光的力量。

夏铃轻轻哼起一段旋律，不成调却动人。夏缘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守护着这个瞬间——如同守护着一个尚未绽放，却注定要惊艳时光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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