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除魔录(5)
更新时间:2003-06-30 作者:春秋-万花山庄-断翼天使  

但他并未闲着,倚在座上闭着双目,看来是在打盹,其实却在暗暗凝聚真气,冲撞那点闭的穴道。
  风雪之下,忽有一个黑衣男子遥遥奔来,那人见到这部金黄色的马车,老远即避立道旁,抱拳叫道:“敖三哥新年好!”
  那敖三高踞车上,眼皮亦未眨动一下,漠然道:“林香主好,赵护法在前面等你。”说话间,马车已经疾掠而过。
  巳末午初,车入靖州城内张天佑被点的穴道也将冲撞开来,忽听那敖三口中低喝一声,马车已在一栋巨宅门前停下,随即响起一片请安问好、恭贺新禧之声。
  张天佑睁目一望,原来马车停在神旗帮靖州分堂的门外,门前站满了迎驾之人,每人都向那赶车的行礼,称他作“敖三爷”。
  敖三双目炯炯,在众人脸上一扫,问道:“柯分堂主为何不见?”
  只听一个青袍老者道:“回三爷的话,昨夜出了岔子,分堂主和两位管事失踪,一位赵老护法和一位林大香主适在本堂作客,如今也行踪不明。”
  敖三沉着脸色哼了一声,那青袍老者接道:“堂内本来押着几名女犯,是城中秦白川的家小,昨夜一并丢了,此事已飞报总堂,恭请裁处。”
  张天佑听到这里,心头大感快慰,觉得自己虽然落入彼等手内,终算解了秦家一厄,对母亲交付的使命有了一个交待。
  那敖三将手一摆,止住青袍老者再讲,扭头问道:“小姐可要下车进膳?”
  只听美艳少女在车中道:“不用了,你快吃饭,早早赶路。”接驾之人闻得此言,立即有几人奔入屋内,那敖三忽然反手一指,戳在张天佑的“中极”穴上,随即飘身落地,昂然走进门去。
  张天佑啼笑皆非,暗道:“罢了!罢了!这赶车的是个大行家,想在他的手边走脱,只怕比登天还难。”
  原来他先被点的“天池”穴犹未撞开,敖三补上一指,又将他的“中极”穴闭住,看来是早已防到他会自解穴道了。
  须臾,门内奔出三人,每人手上捧着一个朱漆食盒,那垂髻小婢启开车门将食盒接去,张天佑折腾一夜,早已饥肠辘辘,瞧入眼内,口中直咽唾沫。
  这马车停在街旁,张天佑目光转动,东张西望,只想再见秦氏父子一眼,但这靖州分堂虽在大街之上,无事之人均须绕道而行,本来靖州城的商贾富户,照例于大年初一前来拜年送礼,因这马车路过,也都接着通知改在明日,张天佑望了半晌,始终不见一条人影。
  须臾,那敖三前呼后拥,由门内走了出来,行至车旁,向窗内低声讲了一阵,但听那美艳少女在车中道:“待我想一想再说。”
  那敖三武功之高,殊非寻常的江湖人物可比,对这少女却恭顺异常,闻言后低诺一声,飘身上座,朝众人微一摆手,立即驱车前进。
  过了片刻,马车驰出靖州城的北门,忽听车内响起弹指之声,道:“你将那人提进车内,我有话问他。”
  敖三一听,急忙将车刹住,提起张天佑跃下车座,那垂髻小婢已将车门启开,敖三将张天佑塞入车厢,道:“这少年门道很多,小姐防他一手。”
  那美艳少女冷然一哂,垂髻小婢阖上车门,放下帷幔,车声辚辚,又已进发。
  张天佑背靠车壁坐在地上,双睛转动,搜寻自己的铁剑,只见车厢之内,右边设一坐卧两用的锦榻,左角一座小几,四壁绒幔深垂,地面铺着厚厚的虎皮,一盏宫灯高悬车顶,壁上尚有一个小橱,橱中陈列着几样古玩,尚有几册书籍。
  那美艳少女侧身坐在榻畔,垂髻小婢坐在她脚旁的锦垫上面,三个食盒摆在几上,余温犹在,大多未曾动过,张天佑那柄铁剑却已不知去向了。
  忽闻那垂髻小婢娇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天佑报了姓名,目光一抬,在那少女脸上一扫,道:“两位姑娘如何称呼?”他幼承母教,气度十分恢宏,这少女虽然容颜绝世,他瞧入眼内,依旧坦坦荡荡,不起丝毫绮念。
  但听那垂髻小婢笑道:“我叫小灵,咱们小姐姓白,闺名儿可不是你能问的。”张天佑淡淡一笑,道:“白姑娘召来在下,不知有何指教?”
  那美艳少女似是一个情感深藏不露之人,顿了良久,方始淡淡地道:“传你武功的人,可曾对你讲过‘狂破拳’的厉害?”
  张天佑知她话里有因,不禁心神一凛,道:“在下初涉江湖,见识浅陋,不知‘狂破拳’的厉害。”
  那美艳少女见他不提传授武功之人,玉面之上,不觉露出几丝讥哂的微笑,道,“不出三日,你的左臂必然残废,性命能否保住,还得看你的运气。”
张天佑心神一凛,转念道:“谷世表心急遁走,仓皇一掌,两成功力也未用足,‘狂破拳’明明无毒,怎地区区一点伤势,就得残废,还有性命之忧?”
  但听那美艳少女冷冷道:“你以为我在危言耸听,虚声恫吓你么?”
  张天佑轻轻一叹,道:“姑娘何须吓我,只是既已受伤,懊悔无济于事。”
  那美艳少女淡淡道:“那也未必见得,你有求生之念,我就有本领救你。”
  张天佑暗忖:“她讲这话,是要我求她了……”
  那美艳少女见他沉吟不语,知他心已活动,不觉淡淡一笑道:“世人皆知‘狂破拳’厉害,却不知道厉害的所在。
  张天佑暗道:“是啊!世人早该想到这一点。”
  见她忽然停住不讲,只好开口道:“姑娘见识广博,在下十分佩服,但不知所谓‘狂破’,指的是些什么?”
  那少女容色一霁,道:“他这武功异常特出,受伤之人不能暴饮暴食,不能大喜大怒,不能乍寒乍暖……”说到此处,目光一垂,望着张天佑被火烧毁的衣摆,玉容上一片讥哂之色。
  张天佑愣了一瞬,暗道:“是了,我受伤之后,先被大火一烤,再被风雪一侵,又奔跑力战一夜,哪能安然无事?”
  他忽然想起,昨晚在秦家的地窖内曾经昏厥一次,几乎摔倒,当时未曾注意,这时恍然大悟,那就是掌伤发作的象征。
  忽听那美艳少女道:“小灵将他的穴道解了。”
  那垂髻小婢嫣然一笑,走到张天佑身侧。伸出手掌比了一比,一掌拍在“天池”穴上,笑道:“行了么?”
  美艳少女道:“还有‘中极’穴。”
  垂髻小婢忙在张天佑的“中极”穴上拍了一掌,将那穴道震开,张天佑试一吐纳,真气业已畅通,即忙暗暗运功,活动周身的穴脉,那知脑中倏地一阵晕眩,身躯一倾,卧倒在地,霎时人事不省。
  这美艳少女的话一点不假,今日的“狂破拳”远非十年之前可比,阴毒狠辣,可以说中人必死。不过北方魔人十年未出洞门,谷世表也是新近才出江湖,这掌力的厉害,仅只少数几人知晓。
  垂髻小婢见张天佑昏倒在地,蹲下身子瞧了一瞧道:“小姐,你想收服这人么?”
  但听那美艳少女道:“你在他‘人中’上戳一指。”
  垂髻小婢闻言,屈着手指在张天佑鼻下一点,张天佑脸上肌肉颤了一颤,旋即悠悠醒来。
  只听那美艳少女冷冰冰道:“张天佑,你听明白了,我叫白颜,神旗帮的白老帮主就是我的老父。”
  张天佑早已猜到这点,当下双手撑地,欲待翻身坐起,岂料略一挣动,左肩即痛彻心肺,双手一软,重又仆倒下去。
  那垂髻小婢立在一旁,急忙扶他坐起,道:“你识相一点,千万别惹恼了咱们的小姐。”
  张天佑淡淡一笑,道:“多谢小姑娘关照,白姑娘有何指教,在下洗耳恭听。”
  就这一昏一醒之间,他已脸色焦黄,双眼黯淡无光,讲话有气无力,好似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那白颜漠然无动,缓缓说道:“昨夜秦白川家中出事,你适在靖州,肩有掌伤,衣裳已被烧去半截,有你插手,那是不必说了。”
  张天佑听她提到秦家之事,不觉精神一振,道:“北方魔人威震绿林,他有个弟子谷世表,武功强过张天佑甚多,依在下想来,秦家的事勿须神旗帮费神了。”
  白颜听他语藏讥讽,暗示神旗帮向北方魔人讨好,不禁暗暗震怒,冷笑道:“神旗帮丢了三人,死了一位护法,这笔账总该记在你的名下吧!”
  张天佑淡淡的道:“那三人早已被我劈死,尸体扔在大火之内,如今谅必化为乌有了,这四条性命,全由在下偿还吧!”
  白颜冷冷一哼,刹那之间,那娇若春花,丽若朝霞的脸上。布下了一片冰霜之色,道:“你不必为秦白川撇清,只要他父子还在人间,迟早会落进神旗帮的罗网。”
  张天佑大为焦急,道:“姑娘讲这番话,似有挟制在下之意。但不知有何吩咐,姑娘示下,张天佑斟酌行事。”
  白颜冷冷一笑,道:“你也算聪明人了!”顿了一顿,道:“神旗帮的属下,不是外人可以杀的,你若想解掉这段梁子,只有投入本帮效力,我念你年纪尚幼,武功不弱,是个可造之材,往事不究,担保秦氏父子无性命之忧。”
  张天佑先是一怔,继而恍然大悟,道:“原来姑娘与北方魔人的交情不浅,否则焉敢讲这大话?”
  白颜暗暗想道:“此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聪明才智,实非一般庸材可比。”见他双目低垂,似在沉思,于是静静等待,不加打扰。
  张天佑回肠百转,将当前的处境,秦家一门的性命,独处深山的老母,以及亡父在武林中的声誉,全都想了一遍,不由惨然一笑,道:“姑娘,我投入神旗帮不难,难却难在不能心悦诚服,不能效忠效命,姑娘瞧是如何?”
  白颜漠然道:“这一点何须你讲。”她忽然冷冰冰一笑,道:“你何时叛帮,我何时以帮规治你,这也无关重要,依我看来,难却难在入帮之礼,只怕你难以从命哩!”
  张天佑惑然问道:“入帮之礼怎样?姑娘请道其详。”
  只听白颜冷冷地道:“说来也甚简单,只须你跪在我的脚下,听我一番教诲,我将三根附骨毒针,钉在你的身上,如此而已,你再从长考虑吧!”
  张天佑一听此言,顿时义愤填膺,岂料怒气一撞,那掌伤又发,顿时眼前一黑,重又昏死过去!
  那垂髻小婢愣了一会,讶声道:“小姐干么兴这规矩?以前并未这样办嘛!”
  白颜冷冷一笑,道:“此人性子十分古怪,说他不怕死,他又不敢死去,说他怕死么,他又有点视死如归的样子,对这种人谁也无可奈何,我先**他一顿,他纵然背叛,我一掌毙掉也就完了。”
  垂髻小婢听了,似懂非懂,道:“这人很聪明,武功也一定不错,小姐收着当听差倒是很好的。”小婢在张天佑“人中”上戳了一下,再度将他弄醒。
  张天佑悠悠醒转,定了一下心神,转念道:“我一事未成,就此一死,实在辜负娘的养育之恩,但若忍受这种屈辱,只恐九泉下的爹爹,引以为耻,无法瞑目,唉!这真是生死两难了!”
  他反复思忖,越想越是心灰意懒,目光一抬,忽然与白颜的目光相遇,四目交投之下,张天佑骇然大惊,身躯猛地一震!
  白颜黛眉一蹙,寒声道:“你是否下定决心了?”
  张天佑平心静气,再向她的双目之内望去,见那一对点漆明眸内,确是隐含着一片毒怨之色,不禁暗暗忖道:“此女必定与我另有宿仇,否则的话,何来如此深沉的恨意?”
  他哪里知道,白颜娇生惯养,从来没有遭受过拂逆,他则外表谦和,骨子里却傲岸异常,将偌大一个神旗帮视同无物,白颜当然大起反感了。
  再者,白颜美艳如仙,人中罕见,少年男子见了,无不耸然动容,惊为天人,唯独张天佑,自始至终,无动于衷,仿佛对她这等姿色,司空见惯,丝毫不以为奇,这却大大刺伤了白颜的虚荣心,令她怨恨之心油然而生,必欲加以报复,只是这种心意万分微妙,连她本人也不明白。
  张天佑沉思良久,依旧不解此中的关键,不禁长叹一声,想道:“即使今日降了,她也不会将我放过,与其多受**,不如一了百了。”心念一决,他立即抬头道:“姑娘,在下已作决定……”
  他中气虚弱,讲话缓慢,白颜忽感心头暴躁,迫不及待,道:“怎么说?干干脆脆讲!”
  张天佑镇定若恒,道:“生死事小,荣辱事大,在下不辞一死!”
  白颜勃然大怒,手足颤了一颤,道:“我若这时结果你,那就太便宜你了!”她倏然住口,朝那小婢将手一挥。
  小婢一见,急忙手敲车壁,马车随即停下,车门启处,敖三探首进来,小婢打了一个手势,敖三立即抓起张天佑,一把提出了车外。
  张天佑早已无力抗拒,心知肝火一动,霎时便要昏厥,当下强抑悲愤,任他将自己提上车座,继续向北进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