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小说《青光》推荐 讲述小人物的故事

系列之三：《凡间》
作者：[AOQ]cat

凡间

一

我坐在房顶上，手里捏着那张信纸，望着山间的彩云逐渐消逝。

二

我们一直不太同意小师妹跟着我们去外面乱跑，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被谁勾跑了也说不准。青云山的弟子除了修道之外，其他方面几乎都等同于白痴，如果哪一天真听说有青云弟子被人卖了，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从青云前辈的前辈的前辈的前辈弟子的师父师叔师母师兄师姐开始，脑子就象是一团糨糊。这么多几十几百年上千年下来，青云弟子的脑袋除了越来越象木头之外再没有任何变化。

我长久以来都没有搞清楚我们修道的最终目标是什么，例如**寺那群光头都知道要修成正果，最后如某位或某几位高僧一样坐化（用另一种说法是圆寂，反正都是去西方极乐世界去见我佛如来了，谁能记那么清楚）。

我们修行的目的是什么呢？

首先匡服正义，斩妖除魔是很扯淡的。这只能算副职业，是在修行之外干的义务劳动。长命百岁也不大象是主要目的，这个目的性不值得褒扬，何况青云门一直被尊为正道之首，宗旨和口号当然要正派得多。

那么究竟是什么呢？我记得入门时师父曾对我们说过，是……见鬼，我给忘了！管他呢！反正都是些让人脑袋越变越傻的东西，记不住也罢。

三

小师妹就从来不记这些，或者说根本听不进去。事实上，她是选择性记忆的典型。在这方面我们都不如她。每到她不想听的，耳朵就自动闭上。这是门很棒的修行，我们都觉得能有朝一日获得这样的成就比突破什么什么清的境界要了不起多了。

不过小师妹眼看就突破上清界了，她资质相当好。按师父的话说，她是五六七八九百年才出的奇才，资质直追当年青叶真人，如果弄好了，日后不要说突破太清界，化羽成仙也不是难事。

我们听后都暗暗替小师妹高兴，抢着把杂事都料理了，希望小师妹安心修行，日后真的能御风而去，且不说哥儿几个跟着鸡犬升天，走在外面都有面子那是一定的。

不过还有一个小麻烦，这是在去年小师妹跟着我们一起偷跑下山时惹上的，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麻烦也由小变大，最后成为一个相当棘手谁都头疼的巨大问题。

小师妹有意中人了。

四

那个幸运的小子是个教书先生外加跌打郎中，狗皮膏药挂了一屋子，膏药下面盖着几本烂书。样子还算是端正，但要说配小师妹着实差着海拔几千千米的距离，暂且不说在一起会便宜了这小子，小师妹前途一片光明也要毁于一旦。我们师兄师弟师父师叔的一片苦心和期望也将付之东流。按那个比较常说的话，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们很有心把这厮做掉，但青云门毕竟是名门正派，是正道的领军，不能为一己之私而下杀手——虽然我们一个个都恨得牙痒痒，却奈何他不得。早知道有这一天，我们倒不如自己内部消化了，说什么也轮不到你啊！现在被这个浑小子捷足先登了。

我们暂且将那个家伙放在一边，只说小师妹。恋爱中的女孩是劝不动的，越劝越会增加她的逆反心理，结果等于是推波助澜。这个道理很容易理解，但尽管人人都知道，几千年来这种事情依然天天发生。其原因并非是劝的人蠢，而是心里都迈不过那道坎儿。

我在前面提过青云门弟子在智商上比猪强不了多少，原因之一就是不问世事，连这种粗浅的道理都不知道，还谈什么斩除魔道呢？

所以这群废物就一古脑地去劝小师妹了，他们除了更坚定小师妹非那混小子不嫁的决心外没有任何结果。这可能是我第一次感到青云门没有前途。

五

所谓的大道理通常都是用来忽悠人的，师父的话她一定不会听，但我们很怀疑小师妹是否有做七仙女的足够思想准备，这需要忘我的胸怀来迎接从天堂到地狱的日子，她放弃天下第一修真门派青云门，她放弃她即将突破上清界的修行，她放弃无忧无虑的生活，丢掉如亲人般的师兄弟，丢掉师父的期望，丢掉同门对她的期待，去过那短暂又糟糕透顶的几十年，很难想象她能日后给死去的丈夫守三年寡。这是怎样一种大无畏的精神呢？我们更担心的是她如果一不留神做了母亲（这简直是一定的），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还带孩子。

一想到小师妹彻底变成平民妇人，挺着肚子摇辘轳的画面，我们就有强烈的杀人倾向。这不只是小师妹一生幸福的问题，也关系到我们日后有无脸面在同门前做人。陆雪琪师姐虽也是自己做主，但毕竟她追的是聚佛道魔于一身的奇才张小凡，无论这事最后成不成，说出去也不丢面子。如果说未来最有希望在七脉比试上多魁的女弟子嫁给了一个率考不中的秀才转行卖膏药的郎中，不被天下正道笑掉了大牙。我青云门各位长辈师伯师叔也面上无光。

六

象女弟子急着嫁人这种事，按理说本不该做师伯师叔师祖这些长辈太多过问，虽说自古青云门内当师父的决定的婚事不少，但从陆雪琪开始坏了规矩，之后青云门女弟子们的脾气就一个比一个倔，那劲头基本就可以这样解释：你越拦着她越等于鼓励她。

既然劝不动小师妹，师伯师叔们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那小子捆上山来收做青云弟子，顺便和小师妹拜堂成亲。大家都觉得这个主意好，几个师兄弟当时就要下山抓人，幸好被师父给拦住了，说要以礼相待，不能勉强人。

一个穷酸秀才，整日卖膏药骗钱为生，现在能娶到天下第一大修真门派的女弟子为妻，又能被收做青云弟子，换谁也觉得这是祖上积了八八六十四辈子的德才修来的福分。但偏偏这世上就有那么不知好歹的人，摇头晃脑就是不干，说了一堆听上去很男人说的废话，反正死活不上青云山。

七

正常来说，即使是遇到魔道弟子，我们也不是立刻把剑相向，但当时在场的几个师兄弟全把剑拔了出来，如果不是小师妹此时出现，那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只怕要血溅当场。

小师妹倒算是给我们面子，说话动之以情，先讲了一堆我们不是很理解的价值观点，然后说感谢各位师兄，这事就不要再提了，一起回山吧。

八

小师妹彻底消失了的时候，我们还没起床。等天亮后才发现小师妹没出现，只留下了一封信。几个师兄下了趟山，发现那小子的房门紧闭，怕是他们去私奔了。回来禀报时，师父倒象是什么都早料到了，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站在平日的修行场上，眼望着山边的云彩足有几个时辰没说一句话，我们都知道他对小师妹的心血与期望也随着彩云一同消散。

九

小师妹的信里只有一张信纸，两种笔迹，想必是小师妹和那小子二人合写的：

青云湖畔云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与君相望盼相守，

只羡鸳鸯不羡仙。

诗的下面还有两个字：

凡间。 (《凡间》完)

《青光》系列连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