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殍：明末千里行》《哀鸿：城破十日记》制作杂谈二：角色还能有自己的灵魂？

几个月前，我曾说过角色有自己的灵魂。
一些网友取笑我说：角色怎么可能有自己的灵魂？
难道不是作者写什么就是什么吗？
难道角色还能违背作者的意志、自己行动吗？
难道角色还能抢了作者的笔，为自己改写结局吗？

我想说的是：
大多数时候，作者确实能操控自己的角色。
但也有特殊的时候，作者还真操控不了角色。

同人作者或授权作者在进行二次创作时，必须保有一些角色原有的设定。
我创作《龙族：最后的旅行》时，自然不能让上杉绘梨衣经常开口说话。
如果真这样做，我会被原著粉丝骂惨的——毕竟绘梨衣的设定就是因为言灵而几乎不说话。
话说回来，当我创作自己的原创作品时，对一些不太重要的NPC角色，自然也能随便操控他们的命运。
而一些重要的角色，特别是我从一些真实经历、历史文献、戏曲诗词中凝结而出的角色，我是不能乱写的。

如果我想当然得安排这些角色去行动的话，他们会越写越假、越写越崩。
这样的角色很容易便逃脱作者本人的掌控，她（他）近似于拥有自己的灵魂。
其实，《饿殍》原版大纲中，并没有“李闯将”这个角色，我是在创作的过程中听了许多音乐，看了很多历史资料，才让“李闯将”“闯”入了我的创作中。

我不可能操控李闯将去善待洛阳王爷“豚妖”，不可能改写他在历史中注定的结局。
在《哀鸿：城破十日记》中，也有许多这样的角色，最为典型的便是第二女主角“林翩翩”。
她不只是一个我无法操控的角色了，她几乎是一个抢了我的笔，不断改写自己故事的角色。
《哀鸿》原本的大纲中，只有一个女主角——“扬州名妓”苏怜烟。
而在创作的过程中，我意外地发现故事中的一个NPC很有意思，便尝试把她从NPC变成了女三号，再而越写越觉得被她控制……她又从女三号变成了女二号，最后从女二号变成了女主角……
最终，“林翩翩”从一个原本只有五句台词的纯过场角色，变成了最后有五百句的第二女主角，也让《哀鸿》成了一个双女主的故事。
……

接下来我会在不怎么剧透的前提下，详细为大家描述这一过程。
如果完全不想看任何剧透内容，可以在明年4月游戏发售后再来看这篇杂谈。
不过，我想了想，这些剧透的内容，应该不会怎么影响游戏体验——
……

初写林翩翩时，我只是想复现《扬州十日记》的原文，写一个城破后“不知廉耻”的娼妓。
她来源于《扬州十日记》的这段文字：

“妇，本郡人，浓抹丽妆，鲜衣华饰；指挥言笑，欣然有得色。”

这段原文写的是《扬州十日记》的主角王秀楚，随一些扬州城民被清兵俘虏，就在几十个男人即将被清兵聚在院中宰杀时，却看到一个女子在见到兵卒后不害怕、不悲伤，反而在放声大笑。
王秀楚写这段大概是想说这些女人不知耻辱，我为了还原原文，便完整还原了这一段。
可写完这段后，我觉得不太过瘾。

我总觉得一个面对清兵，却能放声大笑的女子，有很多值得挖掘的地方。
再加上原本大纲中的苏怜烟是女主角，要有一定的“纯洁性”，她比较像是一个完美的“偶像”或“白月光”，这使我对扬州女性的描写缺乏对照、对那个年代的扬州缺少更多维度的侧写和细节。
因此，我打算多写写这个“大笑”的娼妓角色，与“不苟言笑”且纯洁的“艺妓”苏怜烟形成对比。
当时，我便为这个放声笑的娼妓随便取名为“荟儿”，把她设定为与主角是旧相识，我开始翻找一些古籍资料、开始丰富这个角色。

令我意外的是，我在很多明末描写娼妓的文章中，都看到了对于她们“笑”的描写。
《陶庵梦忆》中有一段描述扬州二十四桥的站街女的文字，写到这些站街女每日都要去拉客，一些整完拉不到客的娼妓会被老鸨打骂，而在每夜最深的时候，快要被打骂的这些妓女便会凑钱一起买一盏灯，聚在一起互相调笑。

这段可谓是“以乐景写悲情”了，让我看了觉得很真实。
而我在这之后又看了一本《青楼韵语》的书，里面也时常有一些明末烟花之地的女子写的诗句。
其中一位叫“景翩翩”的名妓写的诗我很喜欢，于是便把原本的“荟儿”这个随便取的名字改为了“翩翩”，姓氏则是未定。

就这么写着写着，“翩翩”的形象越来越丰满，她和主角间的故事也越来越因一些真实的元素而变得越来越生动，她也逐渐在戏份上到了女三号的程度。
而《哀鸿》剧本写到一半，开始设计脱离大纲的新的结局时，我因为重读了一本名著，而有了某个结局的灵感，也因此给了“林翩翩”姓氏，让她成了女二号。
在后续的创作过程中，我又不断看了很多资料，“林翩翩”的戏份不断增多，最终，当《哀鸿》的创作彻底完成时，我可以肯定她已经成为了第二女主角了。
综上所述，这个创作过程中，我一直被因为历史资料和古文名作的书籍影响着，不断因搜集这个角色的灵魂碎片而改写原本大纲的故事，“林翩翩”几乎是从未被我控制过。

我想，她应该是有着绝对灵魂的角色。
当然，《哀鸿》中也不只林翩翩这样的角色，只是林翩翩的例子太过鲜明，我便想重点拿出来说。
其实，女主角苏怜烟在写的过程中也脱离了原本大纲的掌控，做出了令我意外的选择，方知宥、琼华、良等许多角色都或多或少地脱离了我的掌控，开始书写自己的“命运”。

目前《哀鸿：城破十日记》已经全部完稿，愿望单数量也已突破10万。游戏制作已经进入配音和美术制作阶段，日文配音工作也在也在同步筹备中，预计于明年三月全部制作完毕，如无意外，游戏将在明年春天正式发售。

敬请期待！